铁马冰河入梦来

最后一段，哭成狗

失忆蝴蝶09

人生大梦，忽而倥偬。

喻文州时常在想，在这个信息社会，为何人和人会失去联系。随手就可以拨打的电话，线上上线就能见面的游戏，可怕的高铁交通网，即便是远隔千里，如果想见面自然是可以最晚在一天内见到的，如果只是想听声音，打个电话就好，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和王杰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距离。

他甚至有些赌气，执意的等着王杰希一如既往的电话，而时间过去，这一次是像真的再没联系，似乎是从去年年末开始两人就没有多少来往，他还分明记得当时，还问人来着想要看看能不能恋爱，而漫长又短暂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空白的日期连成线，经纬两线交错一次一次变成一个面，两个人的联系从某个点断开，人生的道路上再无交集。

冬天的某一天，他接到了王杰希的电话。

“我们别再这样下去了好么？”

“什么？”

“断了吧，这样挺没意思的。”

“我们，”喻文州这句话没往下讲下去，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他声音平静，几年队长的生活让他变得情感不轻易的外漏，连声音都包装得很好，他手微微抬着拿着电话说：“那好吧，这些年多谢照顾了。”

“话说开了就好了，呼，这几个月我也不好受，辛苦了。”
“没有的事。记得好好生活。”

礼貌又自持，看上去一股好聚好散的辛酸味。

 

王杰希放下电话，到阳台去抽了根烟。

几个月前他接到了喻文州母亲的电话，上了年纪的女人在电话里面听不出年纪的声音，很软和喻文州有着那么一些些的像，她说她回国了，过段时间想让喻文州去自己所在的学校进修，但是喻文州表示已经跟另外一所常春藤学校联系了，这个学校确实好，但是要继续往上读的话，时间上有可能会用到七到八年的时间，而如果在她所在的那个学校，三四年估计就够了。她找上王杰希是因为前些年她还在国内的时候喻文州只把王杰希带回家过，大概是知道这是他挺好的一个朋友，于是辗转的打听了电话想让王杰希去劝劝他。王杰希客套的说着尽量帮忙，说完了电话就直接把电话照着墙摔了出去，小小的电器被大力砸在墙上摔得支离破碎，王杰希皱着眉头吼了句，操他丫的！

突然想起这些年上床一直被他操，王杰希揉了揉头发，倒在了沙发上。

双手按压着眼球，一阵阵昏晕的黑，脑海中过着支离破碎的片段，都是好的，笑着的，开心的，他们都是聪明人，从来知道怎样规避令人心情不够愉快的相处方式，如果不是经常上床，近年来相处的模式，真是叫相敬如宾了。

王杰希一直知道跟喻文州一起，过一天就少一天了，你以为是风筝握在手里，而他终究不是纸鸢，自是有一片天空的，王杰希也知道，他妈妈的这个电话必然不会改变喻文州人生的轨迹，而他，凭什么要去赌这百分之五十在或不在一起的概率？此刻广州离北京2300公里的距离，已经让两人疲累无比，而越来越远的距离，呵，王杰希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他大概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原本本来只是被压在脑海中最角落的位置，偶尔闪现，而现在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了，王杰希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了。

 

谁他妈想一直这样不清不楚下去？！

 

第十赛季结束的时候兴欣拿了冠军，全世界好像都在铺天盖地的庆祝，这两个赛季微草过的并不是很好，作为强势崛起的轮回和半路杀出的兴欣，无论从风头还是实力上都领先于其他的队伍，比起霸图的后继无力，微草则是王杰希自己放心不下，即便他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透支自己的竞技生命，但是他也知道，能做的，所做的其实已经不多。况且还有那么多即便是自己做，也无济于事的事情。

这一次的《电竞之家》的一个专题对微草进行了评论，毒舌的本事把这几年王杰希所做的一切归结于他性格的强势和对于队长职位的不愿意放手，而且屡屡把微草和霸图比较，指出霸图正副队长职责分工明确而微草并不是这样，又拿蓝雨和微草来说，卢瀚文的飞速成长和高英杰的踟蹰不前，这篇文章给出的结论是让王杰希提早下课，给微草以重新构架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有继续夺冠的机会。

王杰希放下杂志，去倒水，开水却毫不犹豫的倒到了手上。

他疼得要命，把手放在冷水下使劲冲，电话在口袋里一阵一阵的震动，却没有办法接起来，等手上的灼痛感慢慢消散了一些，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烫得发红的虎口内侧，震动停了，又响了起来。关了水，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按键，夹在耳朵和肩膀的之间。

“你看《电竞之家》了么？”

“看了。”

“没事吧。”

“没事。”

他夹着电话到卧室里一顿翻找，却没找到自己要的烫伤药，关抽屉的时候碰到了刚刚烫伤的地方，无意识的发出一声抽疼的声音。

“真的没事？！”

“没事，我找不到药了而已。”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强的，一直是那么厉害的。”喻文州说这话，明明就是浅淡的句子，说到后面竟然哽咽了。

王杰希靠在床沿并未多说什么，算来这是他们在断了之后第一次联系，他以为自己不会接他的电话，电脑的密码会换掉他的名字生日做的密码，会把他的电话给从手机里删除，但是结果是他这些事情都没有做，自然而然的保留在那里，接起来听到声音都不会觉得陌生。所有以为的撕心裂肺都没有那么疼，大概都没有自己手上这个烫伤的印子疼。

“你打电话来不是为了夸奖我两句吧？”

“有正事，广东这边有个电视台想要最近做一期采访，想要邀请你和我做嘉宾。”

“怎么会是你来亲自打电话？”
“因为这个节目的编导是我们方队，你来不来？”

“来，为什么不来？”

节目录制得很成功，女主持在节目上跟他们谈笑风生，喻文州和王杰希都是会说话的人，随和的性子和丰富饱满的背景素材，让现场很多观众都受到感染，女主持人说起微草蓝雨这两年战绩的不佳和轮回以及兴欣的强势崛起，问王杰希有什么想法的时候。王杰希说问问三连冠之后到第七年才拿到冠军的叶修看看是什么感觉。

归根到底冠军不是谁家的，能拿两届是幸运Ｘ２，不过说起来退役的问题，他这段时间是在认真考虑了，可能下个赛季打完就退役了。

这下不仅仅是全场，连喻文州都望着他了。

“也好，能再用魔术师打法重新玩荣耀了。”王杰希轻描淡写的说。

他笑着说，下面却有微草的女粉丝哭了，在广州蓝雨的粉丝占了绝大部分，微草粉丝本身就不容易，这是第一次王杰希本人到广州录节目，而他说这句话，她们是知道，王杰希为了微草舍弃了个人的风格打法，不是短时间，而是四年，五年，六年，退役时间越远，这种坚持时间越长，他对于团队的，团队于他的，就越说不清。

喻文州试图让自己的神色平静，王杰希忙着安慰底下的小姑娘，在广告时间还让助理送去了餐巾纸，苦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别哭了啊。

喻文州想起了那天的电话，想他在那头会不会也是露出这样的笑容，温暖又冰冷，他甚至都有些嫉妒。

王杰希撑着头回头看了一眼喻文州，笑笑说，你怎么也是这种表情？

喻文州摸摸脸，低声笑了下，说现场气氛太感人了吧。

 

录制节目完后，喻文州和王杰希走出演播厅，这个电视台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修的，颇有些年头了，结构也是有些特殊的，弯弯绕绕，要去停车上的电梯和平时的电梯不在一个楼层，他们需要坐电梯到指定楼层才能换乘。

王杰希和喻文州在没有人的夹层里走着，喻文州的脚步很轻，王杰希穿了皮鞋就有些踢踢踏踏的声响，两个人都没说话，所以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最为热闹的对话，王杰希的步子越走越慢，他似乎知晓喻文州是想要说什么的。

所以他偏过头，先开了口：“你是有什么想说的么？”

喻文州没说话，两只手一捞，箍住了他的腰，他的胸膛贴了上来，背脊弓着都嵌入了他的怀抱之中，喻文州都在抖，他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开不了口，试了几次，一口咬到了王杰希的脖子上。薄薄的衬衣很快就被打湿，隔着布料能感受他皮肤下的温度，王杰希的手攀住他的手，努力试图回头，喻文州却摇了摇头，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们，我们在一起吧！”

“你都要退役了，你都要退役了啊……”

“我真的扛不住了，这些年……”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你说是不？”

 

“对不起。”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王杰希试图轻快地说，嘴角边还扯直了，给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