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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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崔】白露霜花02

  • 惊回千里梦 


书房,原本是他最不想来的地方。

即便是搬到了台湾,这里和北平那所大房子也没什么两样,色度浓厚的美式家具,柜子里放的厚厚的英文书籍,保险柜,桌上摆着两台电话,台灯放在右边。问题是少了好几个进出的人,方步亭在这房子里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方孟敖则是不想进去。

其实这爷俩挺像,一个是把自己关在盒子里,不让那味道跑了,一个是打都不打开,挖个坑埋了是更好。

方孟敖低垂着眼走了进来,关上门,他想点一根烟,驱驱这房间里经久不散的檀香的味道,想想,还是作罢。

熟悉的物件那么多,却从来未亲手抓住过什么,崔中石没拿过他父亲什么,自然也是没留下过什么的。当时的那些账册早已留在北平,看来看去,竟然生出了一些颓然之意。方孟敖背的词不多,小时候背的,就只记得几句,这此时却有一句蹦出了脑袋。

我是人间惆怅客。

他扯了扯嘴角,站在窗帘旁,脑海中想要回忆起后两句,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人闲了就容易瞎想,想多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你。

 

方步亭回来了,推门看见站在自己书房里的方孟敖,两个人最后还是他开的口:“怎么有空回来的?”

“哦——”方孟敖眼睛不知往哪放,最后落在了皮鞋上:“来找点东西。”

“找什么?”方步亭也不太习惯,这个儿子向来不在他的书房出现,说来找东西,自己也不记得有什么东西是方孟敖放在他这儿的,两个人过了很多年泾渭分明的生活,这下他都有些想笑了,做父亲做到跟儿子生分到这个地步。

“就是,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崔叔的什么东西,落在你这儿的。”方孟敖难得吞吐,原来还是为了故人。

沉吟了许久,方步亭拿手杖指了指书柜下面的一个抽屉,他的儿子蹲下身去,缩在梨花木的大方桌和柜子之间,背影看得他有些心酸。这些年,从上海到笕桥,从北平再到台湾,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上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有家的,有国的,有知己的生,也有至亲的死,而此时,他只是蹲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翻找着故人的遗物,而他方步亭,只能站在背后看他翻。

他站起来,手上拿着一个红色丝绒有些旧的盒子,抿了抿唇,道了声谢。

方步亭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挺直着腰板看他出门。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那是一副眼镜,大概是有些年头了,金丝的边框不再闪亮,眼镜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镜架还不知道怎么生了铜绿。眼镜脚架的地方裹上了已经发黑的胶布,方孟敖想吹掉那些灰,他拿着看了半晌,又不想动了。他缓缓地将眼镜平举到自己的眼前,镜架太小要隔得近了才能带上。低着头掰开镜脚,他将眼镜带了上去。

模糊,世界忽大忽小,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看到的那样,他去拿搪瓷杯,手一甩,打掉了。有些好笑了,他带着眼镜不肯摘,找了面镜子从眼镜上面对着镜子看。

斯文,带上了就显得斯文多了。

似乎都能看到他带着时候那股斯文劲了。

面色似乎也柔和了不少,方孟敖没这么认真的看过自己长什么样,只是依稀记得,当时从后海那黑黢黢的水里爬上来,那人头发上滴着水,眼睛垂着手中摸索着找眼镜,那时候他偏着头垂眼看他,取掉眼镜的他眼色迷蒙,看着他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些平日里看不到的缱绻,风那么冷的后海,竟然生出一丝暖意来。

方孟敖把眼镜又推上去了一些,对着镜子里的那个挺陌生的样子,笑了。

 

“你把那副眼镜给孟敖了?”程小云坐凳子只坐半张,暖黄的灯光下,她慢声细语地问道。

“嗯,我看他那样子,不好受。”

“那当时何必把东西带着?”

“小云啊,对崔中石,我本是歉疚的,看了伯禽、平阳那样,哎,怎么说,就当是我买一点安慰吧。”

“算了,不说这些,吃饭吧。”

偌大的餐桌旁边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坐在桌子的一头,其他的地方空着,缓缓的说着这个家的矜持。

换句话,金贵如方步亭家,也抵不过家破人亡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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