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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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梦里不知身是客FIN

【叶喻】梦里不知身是客

1444的点文拖到快2000了才发

实在是对不起 T T

1

“许老师,我敬你一杯。”喻文州站起来,端着杯子,里面是八二年的茅台闻着味道都有些醉人,他的酒量有多少他自己能掂量得清楚,这一杯干下去啊,啧啧。

到大北方了就要会喝酒,不管喝得能成怎么样,酒品不能输,这里的人以酒量来分三六九等,在他们这个搞学术的地方,也是这样。所以喻文州也没多说,放下杯子只觉得胃烧的疼,眼睛都被逼得有些生理泪水了,不过看样子许老还挺满意,他扶着眼镜笑了下,受下了。

要当许老的学生不容易啊,要有拿得出手的论文,平日里的GPA也不能低于3.5,为了读博,喻文州甚至还去学了一门二外,许老做东亚考古的,前十年还做过旅日高级访问学者,跟着他做事有一小半都是要翻译日本材料,不拿出N1来,走出去都不敢说是许门的人。当然了,C刊论文必须发,许老向来清高,从来不在学生名字前挂自己的名,喝了酒他跟你说,我的水平是能写得出这种东西的人么?师兄师姐们个个眼睛泛红啊,还得陪着笑说好好好,不过有个人是例外的。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例外的人带着漫天的寒气和仆仆的风尘进来了,取下围巾露出没好好打理的胡渣,许门上到博后下到小硕一干人等眼巴巴的看着他,连喻文州本身想要往旁边放的眼神此时都不好往旁边放,而只能跟着放到他身上,他自然也是看到了他的,象征性地笑笑,然后就坐到了他的旁边。

诶,谁叫许老身边那个位置是一直给他留的,而论资排辈下来,喻文州是今年新招进门的弟子,按照许老的说法,也是关门弟子了,因此顺延位置便坐在了右手第二个。

此时喻文州刚刚喝下去的那点酒,被暖气一点一点的激出来了,他摸摸自己的脸,是有那么一些的热。

“诶,叶师兄,来迟了,快快快喝酒!”师妹喊得那叫一个喧嚣。

“来来来,小喻在啊,给哥倒下酒,心疼哥一点别倒太多啊!”什么事放到了叶修手上,那他恨不得把整个场子折腾出一场花来,这边喊着喻文州倒酒,那边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沓资料,双手递给许老:“许老师,这次出差,林巳先生托我带回来的资料,说都是他们那边新整理的东西,说是他们那边不能发的东西,看着你们这几十年的交情上,让我转交给你。”

“好好好——”老人家拍着叶修的肩膀,脸上满是洋溢着的赞许之情:“小叶不错啊,这是我们门新来的小喻,喻文州,哦哦我忘了你俩认识吧?小叶你给小喻酒倒上了,我们门一起干一个。”

喻文州瞥了眼叶修的小半个侧面,心下猛地一颤,他伸手倒酒玻璃杯子里只倒了半杯,剩下的部分给他不着痕迹的拿雪碧往里加了小半杯。

再见面,心里还是装着啊。

 

这种矫情的东西原本是喻文州并不想面对的,而在这热热闹闹的大场面里,一点点的小心思被弄得憋都憋不回去。他下意识在接过叶修的杯子的时候,像是买一送一一样的还给他一句,少喝点。

叶修抬眼看了他一下,眉头稍微皱了皱,反过身来问他:“你刚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他立马笑了笑,手把杯子推了过去,说:“没什么,什么都没说呢。”

叶修又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了眼光,两个人面对着下面的一群小硕,女孩子居多,看着他俩窃窃私语,喻文州当然对这点东西心知肚明,他不着痕迹地站在了凳子的右边,跟叶修拉开了一个手臂的距离,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啊——,那么我们就庆祝喻文州博士加入我们许门,共同干一杯吧——”叶修举杯。

“干杯!!!”

 

2

做学术的日子是很枯燥的。

老许还开了读书会,一学门的人读《诗经》修身养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学断代史或者学古代文学的,但是喻文州听一个比较八卦的师妹说,老许年轻的时候追师母,便是在图书馆的小池塘边读《汉广》,被当时在旁边背英语的师母给听到了,她拿着广汉话问了句老许,家乡人啊?一来二去两个人熟了,后来老许跟他们喝酒一直都在说,他是靠着读《诗经》泡到师母的。浪漫主义发展至许门已经妖魔化,也不知道哪个师兄一拍大腿说我们读书会就读《诗经》吧,于是开启了诗三百被一群学考古的反复嚼烂嚼烂再吞下去的痛苦过程。

喻文州烦的倒不是读诗经,而是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叶修。

人都说了,前尘旧事,江湖不见不就完了,他和叶修算不上是前尘旧事,事都没发生呢,就尴尴尬尬地退场了,但是他处相逢,怎么都还有些——

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要考许门,当然是避不开叶修的,毕竟人家现在是老许手上最好的博士后,听说以后留R大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R大想派他出去做访问学者,但是竟然是学海洋考古,那读博最好的选择,还是许老。

更何况,还是叶修给介绍的。

总之一团乱麻,不提也罢。

 

骑着小单车,到了小白楼,教室里来了不少人,这是第一次喻文州来主持读书会,他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教室里的熟面孔,没有叶修,那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抬头一看,拐了。

叶修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他对面,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多多少少有些打量的意味。他知道这人,平日里坦坦荡荡跟人交往恨不得两个人裸奔着上场对谈到天明,到了他这,就是心脏对心脏。

话说不清楚没关系,人做不清楚就要出大事,当时喻文州就这么败在了这厮手里。

“这首《淇奥》是以绿竹起兴,把君子比喻成玉,能切磋能琢磨,最后感叹终不可谖兮,是非常典型的诗经的写作方式,当然这是毛诗的传统解读,有谁有新的解读方式么?”

他偷偷的走了出去,似乎就是为了他看读那一首诗。

底下的师妹说得兴起,站在讲台上的喻文州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听话的往外瞟,窗帘并未拉严,外面是一片枯草黄,他穿着深色的大衣站在外面抽烟,烟雾氤氲了他半张面孔,和着寒冷的北风,似乎要模糊掉他整个人。

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叶修的小姑娘们在下面毫不避讳地窃窃私语,声音似乎是故意往他的耳朵里钻一样。旁人的话语只不过是几个字的组合排列,落到在意的人身上了,便起了一些化学作用。

“大师兄这样好帅啊!”

“那当然,叶神可是我们R大站在顶点的人物啊。”

“所谓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嘛~”

发现了众人的目光,他习惯性的抬抬手,反正没有老师,里面的人乐得这样的互动。

“咳咳,我觉得我们要来读读《硕鼠》,有谁愿意来读一读?”

喻文州抬手扶了扶眼镜,那几乎是他标志性的动作了。

“喻师兄吃醋了么,嘻嘻——”

“原来是这样啊,喻师兄不用吃醋,我们还是爱你的,第几页啊?硕鼠硕鼠。”

他们的喻师兄笑容总是多过于其他表情的,身形挺拔长腿窄腰,头发短又利落,却中和了下五官温柔的神色,如果硬要说大概是什么风格,可以自行参考下TVB里面的小生的样子,可惜的是北方太冷现在还没有看得到喻文州穿白色T恤的样子。

人人总有爱美之心,而不同于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师兄叶修,这位喻师兄向来都是好说话的,因而不日便也和这群小姑娘熟了起来。

“诶,喻师兄单身吧,要不考虑考虑我们大师兄呗。”

“就是,大师兄可好了,我们才不想让他肥水流外人田呢!”

“咳咳,说什么肥水流外人田啊?!”

“许老师——”

说什么呢,早考虑过了好么。

 

3

是喻文州找上叶修的。

那年他想考博,看了一圈下来,就R大的许老似乎有那么一点可以联系的地方,跟他同研究生学校的某个师兄正是许方华的学生,他在班级群里面问了一圈,要到了那师兄的电话。

“喂,叶师兄么,我叫喻文州,也是L大的研究生,明年想要考许老的博士。”

“哦,是么?那敢情好啊!”电话那头声音喧闹又嘈杂,还宣泄出非洲鼓的声音,一听不是在丽江束河就是在大理凤凰。“诶你等等,我先干了这杯啊!”

叮铃哐啷的声音,让喻文州皱了皱眉,这个师兄靠谱不靠谱啊?

“诶,小喻是吧?你想考许老的博好啊好啊,不如明天我们出来一趟?”

“明天?师兄在外地把?”

“没事,明天回来就是了,哎,我们L大出人才啊,都可以在R大搞师门传承了……”

那边还在那儿兀自感叹呢,喻文州在电话这头轻声笑出了声,他有些高兴:“那就多谢师兄了,明儿L大旁边的御香楼我做东,请师兄吃饭。”

放下了电话,他突然觉得这个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御香楼的盖码饭还是R大比较有名的,但是两个看上去都挺功成名就的人在这里出现,确实还是会引得旁边一众大学师弟师妹们频频回头。

“诶,来个笋尖炒蛋盖码!”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下,又同时笑了出来。

说起来,还算是有默契的。虽然看上去有些南辕北辙,但是在盖码上口味一致,这让喻文州觉得可能交流起来会听方便舒适的,甚至隐隐期待,等下跟叶修的一番交锋。

“想考许老的博啊,英语怎么样?”

“差不多吧。”喻文州习惯把擅长的事情说得没那么好。

“哎考个博麻烦的也就是个英语了,抽烟你不介意吧?”叶修拿出烟,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自然是摇摇头,但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叶修挑了下眉,把烟放下了,拿着在手里玩,最终还是没有抽。

“没关系的,在这里抽烟我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很久之后叶修才知道喻文州有慢性咽炎的事情,不过他一直没说,但也有些庆幸自第一面开始,叶修就再也没有在喻文州面前抽过烟。

他总是在小事上体贴入微,能将人击溃。

“许老也不难考,毕业论文一来好好搞,其他的专业上来说,一个是老师的论文,一个是多跑跑几个学术会议。”叶修吃了口菜,筷子扬了扬。“这两年X大弄的那个海洋考古国际研讨会去了吧?”

喻文州摇摇头,说实话他一个小硕还不够格的。

叶修放下筷子,挑了挑眉,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把。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满腔怨怼的叶修熏熏然地再回忆这段,满是喻文州愣了一下迅速报出号码的神情,急切中还把短号给报错,似乎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烙印,敲在喻文州的身上,时时刻刻警戒着叶修,这人有备而来,是自己防备不当一头栽下,但那次真是喝高了,头痛欲裂却终是想起了明明是自己先开口问,至于为什么开口,脑海里自动重拨。

大三时候叶修还在学校里做学生工作,这个学期第一批政审材料放到他面前,有不少大一的新生,彼时他正从御香楼出来,和老魏方明华几个喝了些酒,他喝了酒不上脸上眼睛,看哪都雾蒙蒙的,夏天燥热的办公室里没有空调,打开门一阵热风轰地朝脸冒出来,他吸了两口气进去开灯,一张材料不知怎么的就那么巧地飘到了他脚边。他弓下身子去捡上面朦朦胧胧地印出一个人的样子,起来时脑子嗡嗡作响,眼睛发痒,那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那一看就是暖风暖水地方养出的面容就印到了自己的脑海中,得了,嗡嗡作响的脑袋里还在白炽灯下自动加了柔光效果,山长水阔的眉眼,黑和黑有不同,他笑着盯着镜头,明明是一张证件照,就那么恰好的牵动了下心房里某根筋,颤动了一下,叶修自己都不记得,早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就住了一张证件照。

千错万错,都是那个热夏,那片白纸,那一眼的错。


要了联系方式之后第一句话是喻文州发的,很快得到了叶修的答复,告知了会议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当日喻文州站在宾馆前等着叶修来,两个人找了后面位置坐了,叶修低声说,前面都是大拿,等下茶会的前别错过机会了,喻文州先是一愣,再转过脸来,对他感激的笑了笑,不得不说,喻文州笑起来,鼻子两边会微微皱起,叶修脑中闪过吹皱一池春水的字句,分明每字都不出众,偏得配在一起,却有一番旖旎风情。

因为出土东西里面有一批东西带有铭文和简牍,因此这次会议是考古、历史、出土文献三部分一起做,叶修前夜陪着苏沐橙逛街打街机到半夜,今早一来根本撑不住,出土文献作报告还一音多转,听到耳朵里尽成了催眠音,忍不住的倒伏下去,醒来时已经到加茶时候了,看了看身边,位置果然是空的。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向门外,那个挺拔身姿站在那果然和许老相谈甚欢,他笑了下,走了过去,听到他说:“这次费尽心思才能来见许老一面,能站在这儿和许老说话还真是没想到过的事情。”

“哦?你这孩子,还怎么费尽个心思了啊?”

“前段时间发了论文,在老林那求了半天,才弄来这么一张会议证。”老林叶修也知道,正是当时他在L大时教史学理论的教授,听闻这两年已经升为L大文博院的院长了。

“这么说来,你是老林的学生啊?”

喻文州点点头。

“诶,小叶啊,来了?”许老抬眼,眉目和善的和他的得意弟子打招呼。“站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看你们说话说得正欢呢,就没打扰。”

“诶,小喻,认识下,我的得意弟子,叶修啊。”

喻文州一回头,仓皇地看了叶修一眼。

那些什么个旖旎风情妩媚风光,被屋顶的北风一吹,都消散得干干净净的。

 

也好,不干着个感情的事。

 

4

叶修记得他给过喻文州自己的上课笔记,参考书目,甚至一些不用的专业书籍也给了他,将近年末要开始准备英语的时候,还给他弄来了这几年的R大试卷。当然喻文州没少请他吃饭,从学校的御香楼,到海底捞,后来又是什么俏江南,千里风霜的,喻文州广东人,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带着叶修去喝喝早茶,允诺等考完了,定然带叶修回家乡去吃一餐正宗的早茶。叶修看着桌前的流沙包心想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放得再甜点,耳朵里再多点听不懂的嘚睇乜嘢。

他们也有相熟的书店,这年头喜欢纸质书的人简直是稀缺,书店老板在大环境所迫之下一楼弄成了咖啡厅,他俩有时候就带着纸笔在卡座里老位置上坐下,一言不发的看一天书。有时候叶修也会盯着书页发呆,思考为什么一直和眼前这人黏腻的纠缠不清,析缕分条下来终究还是舍不得。

叶修久了才发现喻文州是个壕,跟他家大院三代不同,喻文州的壕体现在他真的十分有钱上,从小独生,养尊处优,父母离异,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和其他不同的是他的眼界之高是根本不能理解什么叫性价比。叶修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之前他抽红塔山,现在他抽红河道。味道绵软了点,吸进去的时候一点点攀附到脑后,他在吸烟室里隔着玻璃朦朦胧胧地看喻文州,那人的侧脸真是好看,似天生适合坐在那,靠着一盏灯看书,昏黄灯光勾勒他轮廓,红河道里也染上了他的味道。

他舍不得喻文州的璀璨俗世啊。

 

喻文州这日带了电脑,要开题,皱着眉,两杯蓝山下去了,思考了挺久电脑前删删改改,定不下性。皱着眉头像是思索了良久,跟叶修说,你能来看看么?

叶修挪过去,问他有什么问题,喻文州放在键盘上面的手有些任性的托住了腮,他脸对着屏幕眼睛却望着叶修,说:“我现在拿不下主意做早商还是整个商代,老林说做整个商代题目大了,早商的话,虽然有好几个遗址,但是五十多座墓只出了几个墓的简报,做毕业论文不知道量会不会小了。”

叶修凑过去,他身上有烟味,明显看到喻文州往后让了那么一点点,他特意凑近一点问他,“好闻么?”看着喻文州脸上神色未变,睫毛急速的扇了扇,餍足的笑了下,才开口:“共有多少材料可以做啊?”

“整商代有一百多座墓,好几个文化类型,内容也比较复杂。”

“一百多座,也不是不可以做。”

“你当时论文写了多少字啊?”

“我?十七万多吧。”

“这么多?”

“去掉表格也才十万多的样子。”

 喻文州吐了吐舌,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孩子气,慢慢地,一丝愁怼又飘上了他的眉毛,这时候叶修也会觉察到似乎他对于喻文州来说,是特殊的,毕竟在外面这人一直顶着一张精致的笑脸,到哪都几乎没有其他的表情,听底下的学妹们说好多人形容喻文州都是完美,确实,他是。在这逼仄的地方,他少有笑,多的时候是蹙着眉,或者是面无表情,还有些时候眼底还有些焦躁。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点上他的眉毛,指腹贴上去,抹了抹。

抹不开啊。

喻文州先是一愣,随即将脸埋进了他手掌里。

那么轻轻一蹭,睫毛扫过手指的空隙,唇瓣贴在掌心,鼻息打在手掌上,整个手掌沾染上他湿漉漉的热气。

叶修低下头去,落在他唇边一个吻。

本来是极轻的,喻文州却在他离开之前拿舌头舔了那么一下。

一切就变了味。



6

喻文州记得临考试那天竟然倒春寒下大雪了,铺天盖地的雪下下来,道路都埋了,城市的电视里放着铲雪的画面,那些红灯闪得他焦躁万分。室友黄少天回来的时候肩头一片白茫茫一惊一乍的跑到厨房问他:“知不知道外面下雪了,现在半个城的交通都瘫痪了,文州你明天要考试早上赶不赶得到啊??”

喻文州试了试砂锅里咕噜咕噜还冒着泡的热汤的味道后,才回过头冲着黄少天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急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黄少天被他的淡定弄得哑然,最后只能认命的把放在案头上的肉末青豆和腐竹烧肉端出了厨房。餐桌上吃饭就着新闻联播,电话在家居服口袋里闪着光一时间喻文州还没发现,黄少天见着闪光了提醒他接下电话,他看了一眼电话,站起身来跑到阳台上去接,和喻文州同学这么久,却没见过他是这样的神色,黄少天翘着椅子把头伸了出来,隔着扇纱门只能听到嗯嗯唔唔的声音,他点头,神色有些不耐烦,脸上的轮廓又是柔和的,甚至是带着一点点的笑意,后来谈恋爱之后的黄少天才知道那是恋人的嗔怒。

“少天我今晚去R大那边住了,记得锁门啊。”

“诶,去找谁,我认识么?你一个人没有问题把?”

“恩没事,是一个朋友。”

手机响的时候喻文州明显的表情变化让黄少天有些疑惑,见他收拾了所有东西围着围巾出来之后,黄少天紧巴巴地跟到门口,问了一句:“文州,你是不是恋爱了?”

“恋爱?”他的眼睛因为吃惊有些睁大。

“哦,没有。”然后又沉吟了一下,眼尾弯了起来,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大概是想追的人吧。”

 

叶修坐在车里,一个劲的扯把:“等会让你见识一下哥的一室一厅精装小户型。”

“单身宿舍就单身宿舍,讲师才能分到公寓住,还小户型都来了。”

“别看不起啊,还有暖气和热水呢,给你烧了水,等下去了先洗澡啊。”

“多谢叶师兄了。”

“你我师兄一场,照顾照顾当然是自然的嘛。”

说完这句正巧红灯,他转头去看喻文州的表情,他看着窗外,外面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笼在橙色的霓虹灯下,一丛丛,这些雪花不像是从天上来,反而像是霓虹灯里落下的雪片。喻文州半张脸打在叶修车子的车窗上,眼睛酿着窗外的灯光,绿灯亮起的时候他转过头来。

“是啊,没有师兄,文州也走不到这一步啊。”

“呵!”叶修的笑声突然出现在车里面,像是“嘭”地一声爆出的火花。“说得有多严重似的。”

“可不是么,要不是叶师兄一路方便,我早就找工作去了,哪会来考博啊。”

“师兄可提醒了一句,这话别在许老面前说啊,等下老头子觉得你学术态度不端正,拒收了你。”

“当然,这些话,只跟你一人说。”

 

晚上十二点,洗了澡出来,望着外面没停歇的雪,心里一阵焦躁没来由升起。叶修洗完澡出来看到的是坐在床边弓着身子的喻文州,像个小孩一样手放在嘴里还啃在啃指甲,他一条毛巾丢到他头上,上了床膝行了几步拿了旁边的吹风机给他吹起头发来。

喻文州抓住了叶修的手,忽而叹了口气,长长重重的叹息。

“想倒就倒下来吧。”叶修顺着力,把喻文州给扯进怀里。

他们很少做这种温存的动作,似乎这样不符合两人的设定,也是都是有点年纪的人了,泰然自若四个字简直刻到这两个人的骨子里,桌上的上山遗址发掘报告还摊着,旁边放着个小型的木星模型,书柜里的图录和典籍有一本没一本的放着,柜子上摆着惠安红土和怀仁堂的仿钧窑的玫瑰紫葵口盏,都是两人份的,走进一个人的家,如同走进一个人的心房。

喻文州隔着条湿毛巾,感受着叶修怀里的温度还有他安静的心跳,看着这声音如同一柄拂尘一丝一丝扫去那些负面的情绪,困意接踵而至。

他润了润嗓子,大概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下去。

 

睡吧。

两个人躺在窄小的单身宿舍的床上,床小得只能二人的双腿交叠,叶修从后面抱着他,看着他后颈一小部分皮肤,把嘴唇贴了上去。

 

7

出成绩的时候喻文州果然在单子上,叶修确定了两遍给他发了条微信,告诉他通过了,喻文州没过多久发了一条意思是明白了的表情过来。当时叶修也没多想,也没想到这是那一个月他俩最后一次联系,他去台湾一周,几天简讯确实不方便,回来换上大陆这边的卡也没见他的任何消息来,打开朋友圈一看,那人却在山西玩得潇洒。

得得得,叶修把手机放进袋里,从口袋里掏红河,掏不出来才想起来喻文州送的早他妈两周之前就抽完了。他只能在路边再买包红塔山。

有些人吧,就是一不联系了,似乎就再没有要联系的日子了,叶修过了几天生活中没喻文州的日子试试,正巧接到了王杰希的电话,问他能不能来帮忙。

“结婚啊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如此迅速果决?!”

“我当时说,拿到了OFFER就结婚的,上个月刚拿到,这个月扯证,年底就结婚了。”

“所以呢?喊我做什么?”

“来当下司仪呗。”王杰希一边试着衣服一边跟叶修说着,从他嘴巴里蹦出的司仪二字似乎只要在台上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一样。

叶修摆摆手:“去去去,你找婚庆公司不行啊,非拖着我干嘛。”

“年底结婚的人多婚庆公司单子满了,我们只能自己来,诶你来的话,带个伴侣把吧,正好能帮的上忙。”

“你可是知道我性向的啊。”

“我知道,就是伴郎缺,所以才找着你。”

发小要结婚,叶修却开心不起来,他连找谁都不知道。

给他愁得啊,论文都发不出来了。

 

四月中的时候,半夜枕头震得厉害,摸了半天拿起手机一看,喻文州发了条邀约的信息。

找了个度假酒店,吃饭打牌泡温泉的那种地方,请叶修去。

叶修那晚失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原本要回不去了的,草稿都打好了按发送键的时候却反悔了,去怎么能不去,这地方是超五星,以前军区接待的地方,就算享受一场也是值得的。

中饭前喻文州来接了他,上高速之后开了四十分钟到了地方,满树满树的八重樱得好,叶修不禁也要夸赞喻文州几句会选地方。

喻文州点了一手啤酒,两个人喝,叶修心想这人是存心来灌醉自己的吧,所以才挑了这么个荒郊野岭的地方,醉了都回不去,最好把他给卖了。

喝到一半喻文州就上脸了,嘴巴撇起来,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眼睛里面就噙着泪,一仰头一道水痕顺着鼻梁的凹槽就落了下来。脸上红着,眼睛一圈都是湿漉漉的,叶修看不过去,坐到他旁边用手掌根给他擦脸。

喻文州的痛哭来得扎扎实实,他毫无形象可言的打着酒嗝靠在叶修肩上,刻意做过的发型撒了下来,一小撮弯着弧度贴在额头上,显得他有几分平日里万万不会见到的弱气。喻文州这个人吧,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十分完美毫无缺陷的,他是一种温柔的强势,万事都能好好的嘱托。但是在这,在这声色漫漫之地,在叶修这儿,在他心上人面前,他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滂沱的眼泪来自于极度紧张之后的疲累,这其中包括结束了的考试,通过了的毕业答辩,以及意味着的这段关系的完结。

亲嘴也好,做爱也好,一切难道不来自于内心么?

“叶修,我问你个事,你老实说行么?”

“嗯你说。”叶修看着他,这样的喻文州让他觉得陌生,却又让他,那感觉说不出来,就像是有人拿着印章一下一下的敲在他心上一样。

“叶师兄来写篇你的情感史怎样?”

大人啊,精明的人啊,问出话来都是精致而无破绽的,喻文州含着含在喉头的那句你有爱我么发了酸,吐出来的还是给双方进退都留了后路的句子。

叶修喝了口酒,然后他推开了喻文州,眼睛望着外面的霓虹灯,嘴巴却说着:“这命题真大,估计要写六万字才能写得完啊。”

“呵,给个开题报告就好。”

“别,我连文献都没看完呢,文献综述都头疼着。”

“这样啊,那这论文你还是别写了,换个题目把,你擅长的。”

“那你擅长的题目是什么啊?农夫与蛇?”

喻文州笑了下,露出他嘴角一个静悄悄的梨涡,他倒了口酒,对叶修。

“原来我在师兄眼中就是这样,那师兄还真是高看了我,好,那我这杯先干为敬吧,你随意了。”

酒杯叮当碰撞作响,叶修只觉得头痛欲裂,二十郎当几第一次知道自己被人给一鞭子又给一颗糖的耍了这么久,偏得自己还甘之如饴。

做人做得真失败啊。

那天晚上叶修非常的确定他不是借酒在打分手炮,毕竟啊,首先他确实是酒醒了的,再来他们都没在一起过,何谈分手?

只是两个在欲海中依然要面子保持清醒的人,情欲的碾磨都变成了恼人的折磨,喻文州哑着声音问他值得么。

他没说话。

 

 

8

新课题的合作者是W大的王杰希,当喻文州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疙瘩了一下。他们做的是关于霸国的一个课题,方国时间不长,出的东西也不算多,但是做出土文献和器物这两边要沟通的地方还是不少,王杰希主动约喻文州出来吃饭,做了半个月两个人关系还真发展得挺好。

喻文州是那种浮冰下的水,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什么,接触下来他也对王杰希这人有了了解,从说不上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心中有个结,怎么都还是度不过,直到王杰希有次喝茶的时候突然问他:“文州,我这周六结婚伴郎还少一个人,你愿意来么?”

他愣住了。

眼睛放半天不知道放哪,最终还是放回到王杰希的脸上,对着那双有些不太协调的眼睛问道:“你要结婚?”

“恩,你不知道这事啊?哦对平时我都没说过。”

“那叶修?”他问出口才知道自己有多口不择言。

“叶修,关老叶什么事情啊?”
他斟酌了下,才破罐子破摔的开口;“听说你们俩当时在一起是一对啊。”

“都什么事啊!”王杰希先笑了出来,他挑一挑眉:“我和老叶是发小,我笔直笔直的,那年的毕业晚会闹出来的事情,这么些年了你也信?!”

他苦笑一声说不能不信啊。老林门下的师妹戴妍琦自从上次去看了毕业晚会回来说完了完了完了,叶修和王杰希出柜了那他们不能在一起了。身为同类人的喻文州当时还不知道这俩人,只是听闻在毕业晚会上公然出柜而心里一噔,于是开了口问戴妍琦怎么回事,小女孩给他发了个文档,说你看吧,这是这么多年叶王二人的真实记录。

喻文州花了三天时间看完,大约是知道自己的前辈里有了这样的同类,同时也坚定不移的认定了叶修的恋人,抑或现在已经成前恋人的人就是王杰希。而事实上又有那么凑巧,他因考学而不得不找叶修,却又因为前事种种对于喜欢上了这个人而愧疚万分,来来往往如拉锯,吱吱呀呀割得自己心都绞痛。那些努力物化的恩惠,那些不谈感情的情事,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

却还是没一句实话。

原来,原来都是独角戏而已。

“文州你笑什么啊?”

“没有,我笑有个无情人,还以为自己做了多情种。”

“这看来心里住着个人啊。”

“恩,有日长夜漫漫,我在赶论文,半夜翻学校BBS,看到有个ID 正在跟别人嬉笑怒骂,我回了一条,没想那人秒回,后来就熟络起来,但一直没有交换其他联系方式。学校BBS升级,之后那人不在,可我还记得当时他跟我说写论文这种最孤独的时候,还是要一个人好好陪着的。”

“这个人是叶修?”

喻文州不动声色的笑了下,心里早就翻过惊涛骇浪。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叶修的荷包里见过你的照片,偷拍的,我还在想他怎么会做这么没种的事情呢,看看好像还真是要搞一搞。”

末了,王杰希还要补充一句:“你们这种成年人的情趣啊,我们不懂。”

 

王杰希结婚的那天弄的是室外婚礼,喻文州站在门口迎宾,等来了穿西装的叶修,不知道因为是迟到还是因为什么原因,领子都没翻好,喻文州特别流畅的走过去,叶修表情都没来得及变化之前就迅速果决的替他把领子翻了下去。

“你,你还好么?”

“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那你爱过么?”

转换太大了啊。

“老林当时正在争取院里面的科研项目,让我选许老也正是因为许老是做这个的领头人,我给他打前站呢,你想到哪去了啊。”

“喻文州,就没有人说过你这人特势力,特把所有事情都物化,特没有人情味么。”

“有啊。”他看着他的眼睛。“那人站在我面前,你说我干嘛不扇他两耳光呢。”

叶修笑了,笑得特爽那种。

他别了别领子,小心地开口:“喻文州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吧。”

“等等啊,我可跟你没开始过。”他笑笑,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一本正经地说:“叶博士,普通话读音可以不标准,错别字可不能乱写,我们这叫从新开始吧。”

 

FIN

 

写完了!点文!

谢谢看到这里的我,因为点文灭有限制CP所以写了叶喻,很艰难。

但是谢谢这篇文让我看到,看了点书,还是有进步的,起码内容和文笔都是我现在追求的小说的走向~

希望被点的那位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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