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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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林方/韩张】宝相楼之三家店01

名字都是从戏中来的

双花这篇叫三家店。

感谢 @一叶百鲤  太太的友情支持!


三家店

第一章

张佳乐来宝相楼那一天,可真是血糊血海。

那一日也是个没半颗星子在天空的梅雨夜,暖黄色的电灯胆拢了一层雾气亮在半空中,他推门进来,准确来说一点是推门摔了进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台上正演着《三家店》,老生甩着胡子在戏台上唱着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的宾朋听从头——

张佳乐淬了一口血,脸上冷笑了下,心里却一阵荒凉。

一不是响马并贼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杨林与我来争斗,因此上发配到登州。

外面追他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百花会的人,这些个之前还被称之为手足弟兄,至亲挚友,上下齐心同舟共济的好兄弟,此刻却也是下了狠手,一众人等扬着武器朝着他们前任当家身上招呼,张佳乐也不曾料想其中仇怨需他血水来偿。

他扬声喊了一句:“韩文清!我来了!”

声歇便一转身,回头望向那些走卒,头上的电灯胆光芒打下,每个人的轮廓都藏在暗黄色的光线下,聚众的眼睛里一半是仇恨一半是害怕,他展颜一笑,笑容里亮着虎牙,半面脸上血迹未干,看上去就像武侠话本故事里的鬼面修罗一样。

“还有谁要上来?”

其中有个少年手上握着跟他一样的勃朗宁,单薄的肩和寡淡的一张脸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吃这碗饭的。张佳乐对他熟悉得很,连脸上有几点雀斑都能知道数字,他手上的枪是自己送的,他也是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这把枪会指向他自己。

少年叫做邹远,鼻子灵,对弹药的研究也下过苦功,他自己一手带起来,只想着要死了,就让他接班。

可这还没死呢,就被逼得跟当时留后事一样的地步。

“小远,你要来试试么?”

“啊,张前辈、我我并不是——”

“没事,这里我看得上的还只有你一个而已,来吧,我们不比别的就比快怎么样?!”

邹远没说话,只是后退了两步,细碎的摇了摇头。

张佳乐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要如何扛得起百花啊……”

一瞬间,邹远抬起了头,眼睛里晶亮的东西让张佳乐也有些动容,他抬抬手腕,当他看到邹远也把双手交叠在一起,慢慢地举起枪来。

 

“我看,谁敢对着宝相楼大门开枪。”

背对着门的张佳乐猛然回头,着黑貂裘的韩文清迈出了门槛,站在了张佳乐的斜前方,他略斜过身子,语气里稍有些责备:“都问你要不要接了,你看你搞成这狼狈样子。”

“老韩,这我自家事。”张佳乐反驳他道。

“自家事——”韩文清冷笑了一声,眼神一转低眸看向百花会一众人。“他们还把你当自家的话。”

张佳乐没做声,眉头轻轻耸起,脸上的笑意褪去,只剩无奈。

“下面百花的人听好了,我知道你们舟车劳顿来了我宝相楼,不过今日场里有贵人在,包了场,你们进来也没位置坐,如果愿意等,明日这时候有加场,如果说不想听就想来闹一闹事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禁不禁得起折损再说。”韩文清手拢在袖子里一番话说完,扣住了张佳乐的手腕。

“你们之前的自家事我不管,现在——”

底下寂静得电灯胆嗡嗡的声音都听得到。

“张佳乐是我们霸图的人了,他的事,我管到底。”

 

韩文清掷地有声,可百花会也并非狐貉之辈,张佳乐带着他们能平定西南三道,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本事。这次来就是拼着整个会的台面人数想要把张佳乐给弄回去,此时此刻一言不发,连张佳乐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沉默之中的爆发,还是爆发前的沉默。韩文清眼皮跳了两下,二指正打算点下,门却“吱呀”一声的大开了。

走出来的人身上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军靴踩在地上扣扣作响,手上戴着白手套,头上戴着北洋政府的帽徽。

一张脸刀斧刻出来,鼻子笔直一条线,下巴略微翘起,嘴唇偏薄,眼睛眯着的时候也是狭长,这容颜张佳乐再熟悉不过。

“你这是在害怕什么呢?”

这句话是对着张佳乐说的。

“长风万里送秋雁,昨日之日不可留啊。”

这句话还是对着张佳乐说的。

张佳乐脱开了韩文清的手,一手捏着虎口掐了下去,真疼醒了眼前这人还没消失,他才用尽平生所有的功力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孙哲平。”

“别来无恙啊。”

 

孙哲平,之前百花的孙大当家,现在北洋政府孙传芳手下四大部将之一,站在一圈老熟人面前,犹自风流。

在他们百花会面前,扯大旗带起队伍的人是孙哲平,每年祭天地时要多洒一杯酒的也是孙哲平,便是连物是人非的满腔恨意都是甩到张佳乐身上的。

而这心尖子上热血一样颜色的孙大当家从头至尾,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肝肠寸断又算什么,心都死了,就是连痛都感知不到,而在场,除了韩文清,谁都撇不干净。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青山不见,绿水长流,走吧。”

发声的是邹远,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声音穿过整个宝相楼,狠狠地砸在他的耳朵里面,张佳乐张了张口,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谁要想要私了,也不需要告知你们大当家了。”

邹远脸上一热,这句大当家,却在这愁风苦雨之时,落到了他的身上。

“孟先生的戏还没演完,我就先不奉陪了。”孙哲平也一拱手,率先离开了。

 

韩文清又把手拢进了袖子里同张佳乐一道看着百花众的离开,离开的人的表情精彩异常,愤怒得烧红了脸却不能做一声的,扼腕叹息惆怅都写在脸上的,心寻思着趁着变天之际能上下活动的,真是好不热闹。

最后走的是邹远,他一言不发,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张佳乐眼眶一热,却又什么话都不能多说,而韩文清还站在身边,他憋住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把那一点点鼻头酸涩之意给逼了进去。

邹远这小子,十多岁被他在桥下捡到就跟着他,前两年一直跟他睡,孙哲平睡隔壁厢房。每次头发长长了,也是他给剃,剪得不好,就是拿锅盖一罩咔嚓咔嚓几剪刀成型的事情,后来他就开始交着他耍枪。会里好几位老把头都说这小子资质平平,也抵不过他夏三伏冬三伏也不停的每日五更起三更睡。

后来张佳乐送了他一把新枪,簇新的枪映着人脸红扑扑的,眼睛里能装一漫天的星星。他记得他说,以后他跟他一起振兴百花会,那时候正是孙哲平生死未卜,他张佳乐一个人撑起百花会的时候,这话从个小孩嘴里说出来,感动得张佳乐一塌糊涂。

现在想来,他也是兑现了一半的。

 

邹远站了起来,膝盖那儿两块黑色痕迹,张佳乐张口没声音,保重二字含在喉头,吐不出。

他神色怆然地转身离去,雾蒙蒙的水汽笼了他一头一脸,张佳乐第一次看到,他的肩膀长宽阔了。

“进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也是,里面有热水么?”张佳乐问:“洗完脸还能听孟先生唱么?”

“手脚快点两个事都能成。”

张佳乐一推门,里面热闹煽了,韩文清跟在他后面,把门关了。

从此,也算是两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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